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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人倜

时间:2024-01-02 18:30:35 编辑:连笔君 来源:连笔字网

2019 年10月的一天,我在北京整理一些文字资料时,偶然看到了当年记录的关于与邹人倜先生的短暂交集,顿时想起邹先生当年对我的器重,心里一动,打算再回西安时去看看他。

遗憾的是,三个月后我就回了西安,却在忙忙碌碌的事务中完全忘记了此事。

这几天因故再度想起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顿感惭愧,急忙上网搜索邹先生的新闻,试图获知他的一些近况信息,便于寻访——时隔多年,我早已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只是隐约记得他家住在西影厂某幢楼的一层,有个小院子。

输入“邹人倜”三个字,点开第一条搜索结果,只见网页上赫然跳出一句让人心慌的标题:“一代西影功勋离去了…… ”

完了,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当年,邹先生总是这样一副笑容

2019 年 10 月 20 日,邹先生阖然离世,享年 82 岁。

今生我再也不能与邹先生面对面,再也没机会告诉他关于我的种种”业绩“——那些曾经是他期望看到的结果,再也没机会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没机会听他讲这些年发生的种种......

斯人已逝,留下的,只有回忆。

第一次与邹先生接触,是在 1995 年的冬季,那时我混迹于美院,沉迷于所谓的艺术中,对于电影厂,对于邹先生所忙碌的一切,丝毫不知。

一天,在亲友的帮助下,我得到了一份兼职:在大雁塔地宫帮忙绘制一幅巨型佛像壁画。

到了现场,我才知道这个活是一家涂料公司受电影厂(我们的甲方)的委托定制的,甲方的负责人姓邹,是一位资深美工。

而我只是个小帮工,负责给戏曲研究院的两个资深美工打下手,压根没想到自己能与甲方有什么瓜葛。

那幅由特制涂料绘成的壁画,我们完成的非常辛苦。两个中年美工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材料,驾驭得很不熟练。

最要命的是因为涂料有毒,我完全不懂,一连三天身陷在有毒气体中,毫无防护措施,险些中毒身亡。

到了交工的那天,美工师傅找了很多借口,强烈要求我一大早就赶到地宫门口等候,与邹总接洽。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以前与邹总打过交道,知道他做事要求严格,特别怕直面他。而我,成了他俩的挡箭牌。

我被蒙在鼓里,大冷天傻呵呵站在地宫大门外守候,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了与邹总的会面。

我并不认识他,也没人告诉我如何联系他,一切只能凭感觉。

那天早上,我牢牢盯住每个进地宫的人。刚到约定时间,只见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在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下朝地宫走来。

中年人看上去气度不凡,看上去很像是电影厂的人,我顾不得多想,连忙上前一步,主动打招呼:“邹总!”

中年人愣了一下,低头看看我,笑了笑:“你怎么认识我?”

他明显带有南方口音,我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我实话实说,我是瞎猜的,然后自我介绍:“我们是画壁画的,戏曲研究院的美工老师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邹总点头,注意到我衣服上有星星点点的颜料,问道:“美院学生?”

我感到有点惭愧。当时我只是在美院进修,还不是正式生,忙说明了自己的真实状况。

不料邹总却点头说:“那就对了。考上美院的都是废柴。真正搞艺术的人,是不会进科班的,那是个扼杀人才的地方。”

那时我并不懂艺术院校里那些暗黑门道,对于邹总的批评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讪笑。

邹总吩咐两个下属去地宫里催催进度,自己则站在门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大概是想给那两个美工留足面子。

看他好像有点不高兴,我连忙赔笑解释:“昨晚晚上我们忙到半夜,壁画已经完工了,涂料公司的人也打灯看过,很好的。邹总,你别担心,一定不会出问题。”

他点点头,岔开了话题,问我是本地人吗?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点头承认,然后没话找话向邹总汇报了三天来画佛像的大概过程。

等我说完,邹总笑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这个能发光的佛像究竟是什么样的。”

右边浅色西装的就是邹先生,非常高大伟岸

可不知怎么搞的,一直等到中午了,还不见两名美工的影子,壁画更是没影儿。

我有点急了,一叠声说他们会马上来的。可地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心里根本没底,话说得也很心虚,连自己都无法确信。

邹总居然笑了,安慰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忠于职守。我不着急,你也不要急。”

我心里更加钦佩他的气量,也更替他着急。

又等了一会,他们仍然没有影子,这回我真急眼了,打电话到涂料公司催促。主管说他们马上就到。

我放下电话,对邹总说:“来了。就来了。”

邹总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可爱。小小年纪,这一口普通话说的可真好。你看我就不行,我到西京都三十年了,还是不怎么会普通话呢。”

我略微轻松了一些,心里感叹邹总的谦虚平和,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表达敬仰的话,只恨自己嘴笨。

又过来好一会,他们终于来了。但那幅壁画,邹总非常不满意,要求再改。涂料公司的人认为继续改下去他们就亏本了,将邹总拉到一边,讨论半天才协商妥当解决办法。

随后涂料公司的人打招呼让我一起离开。很显然,我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跟随他们走人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恰好见邹总朝我使了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说。我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那次壁画兼职,害得我连命都要搭上了,最终却连一分钱辛苦费都没有,涂料公司的人瞪着俩眼生生找借口免费打发了我。

想起临走前邹总的眼色,我顾不得跟他们费口舌,马上又赶回地宫。

一见我又回来了,邹总笑了,看样子很满意我领会了他的意图。

听说那家涂料公司蒙骗了我,邹总很生气。

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那怎么行,那是你应该得的。”

“我已经得到了啊。认识了您,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邹总哈哈大笑,提议说:“小姑娘,你愿意来我这里帮忙吗?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小画家呢。”

我求之不得,忙点头答应,庆幸自己这一次的苦头没有白吃。

依稀记得当时邹总正忙活着一个大工程:装修地宫。那是一座唐朝的太子墓,需要大面积修缮。

邹总带着我在布满脚手架的地宫里参观。望着满墙的壁画和古迹,我除了惊叹,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观感。

遗憾的是,修缮工程已经接近完工,能让我直接参与的活计并不多。

邹总非常慷慨,忙活了一周,他给了我八十块工资,足以让我活好多天。

我那时并不知道。邹总是西影厂特技车间主任,是知名导演吴天明的铁杆搭档,先后参与了《西安事变》《彭大将军》等多部影片的特技镜头制作。

按照网上公开的资料推算,邹总生于 1938 年,1994 年时他五十多岁岁,正值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大好时光。

几天后,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邹总邀我去他家吃饭。

他家住在西影厂一栋家属楼的一楼,有个小院子,他爱人好像也是南方人,长相秀气,勤快,将家里家外打理得整整齐齐。

家中只有他们夫妇俩,记得他提起说有个女儿当时正在国外留学。这让我很羡慕,那时的我连美院都没勇气报考,而他女儿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已经独自在国外学习生活了。

有关他家的情况,只有这些,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

八十岁时的邹先生与夫人

那天开饭前,邹总拿了很多与艺术有关的资料给我看。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时邹总已经有了自己创业的打算,他对高仿真皮肤、仿真人体的制作非常感兴趣,而国内这一项目那时几乎还是空白。

过了很多年后,我才清醒过来,可能他有意识的想要考我,看我对这些是不是有感觉。

可惜的是,我当时已经被油画”彻底洗脑“,还在做着艺术家美梦,对雕塑和仿真塑造毫无感觉。

不知道邹总当时是不是略有遗憾。

地宫的工程即将完成前,我带男友到地宫玩,邹总恰好也在。他好像很欢喜,类似于那种父亲看到女儿终于有了婆家似的的感觉,一个劲夸赞男友。

快到晚饭时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喊住我说:“去吧,带XX去吃饭。”

我摇头拒绝:“是我在这里干活,又不是他,凭什么给他饭吃?”

邹总说:“去吧。”

我仍然不肯。

他竟然虎着脸,假装生气了:“快去,小孩子要听话!”

那口气,俨然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讲话。我被逗乐了,哈哈大笑着指着他说:“瞧您,跟真的似的。”

他也笑了,坚持把钱塞给了我。

过了不久,邹总又热情邀请我和男友一起去他家。

那天从他家出来之后,男友说:“邹总对你可真好,你要好好跟他搞好关系,将来好有帮助。”

我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很恼火他企图利用邹总的慷慨善良。接下来,男友再要求我带他去见邹总,我就不肯了。

再之后,邹总在忙他自己的事业,我为报考美院努力奋斗,渐渐和他失去了联系。

我们的人生再无交集。

1997 年,我拼尽全力,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美院油画专业的正式生。

而邹总也圆了他的第一个梦想。他创建了西安超人雕塑研究院,西安超人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他所创立的仿真硅像填补了国内外雕塑艺术的空白,他本人也获得了“中国硅像第一人”的美誉。

邹先生和他自己的高仿真机器人

以下文字来自网络新闻:中国西安一家雕塑研究院的院长邹人倜(图左)和他根据自身形象创造的高仿真表演机器人“邹人倜”坐在一起。该机器人的外观极似真人,它结合了硅橡胶雕塑技术与现代声光电技术,不但皮肤质感接近于真人,富有弹性,而且还能转动眼珠,摇头和说话。两个“邹人倜”不时面对面说话,并用中英文两种语言作自我介绍。好奇的观众难以分辨真假,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

大学毕业后,我独自赴京,又几年后,我也阴差阳错进入影视行业,差不多算是和邹总成了同行,却永远失去了与他合作的机会。

20 年来,我在不同的城市奔忙,与邹先生彻底失去了任何联络。他可能已不记得当初那个小姑娘,而在我的印象里,永远记得他高大的身影,耐心宽厚的处事风格。

他是一个那么温暖的人,和风细雨,总会让人不由自主慢下来,静下来。

在我心底里,更有几份愧疚:我错失了跟随邹总做事的机会,错过了人生中第一位恩师的指点,走了很多弯路,也对不住他当初对我的厚望。

更为愧疚的是,我没能在 2019 年 10 月时去探望邹先生,留下了终生遗憾。现在想来,那时邹先生可能已经病重,而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他,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

只可惜,这感应太轻淡,就如同20 年前一样,机缘稍纵即逝,容不得我抓紧,就彻底消失不见。

人生第一次,我盼望能够有来世,希望能够再度遇见邹先生。

人生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有些人,该见就赶快见,多见几次。晚了,就迟了,永远赶不上了。

烟子 20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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