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缸上被刻字“到此一游”，虽说没造成大的伤害，但后怕不少。媒体这两天又报道说，北京的很多景点都遭此劫难，于是有人调侃，该批评《西游记》的不良带头作用，孙悟空在如来佛手掌心里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八个字，随着其战斗事迹流传甚广，导致后人纷纷效仿，恨不得自己一个筋斗云能走遍世界。

“孙悟空影响说”自然是个玩笑，但却有人振振有词地为这种题字行为寻找“文化基因”，觉得古代即有题壁这种行为，在墙上写写画画，尤其题壁诗层出不穷，佳作连连，何以古人写得，今人就不能因袭传统？

有学者考证过，题壁诗起于两汉，至唐宋最盛，通常是文人写于馆舍、楼台、寺院等地的墙壁上，或是即兴，或是应邀，通常以“题某某壁”为题，翻《全唐诗》或《全宋诗》，此类作品也委实不少。

题壁诗最有名的几首，想必大家都知道，一是唐代崔灏的《黄鹤楼》，被喻“孤篇压全唐”；一是宋代林升的《题西林壁》，“楼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此公一辈子就留下那么一首诗，但流布不亚于李杜的作品，也是异数。

题壁行为的场所，多数也都在公共场合，但题壁有它自身的约束。刚才说过，应邀题壁是常见的，也就是说人家要允许你出手才行。再次，题壁是一种文学行为，《黄鹤楼》和《题西林壁》自不必说，就是留存下来的一般题壁诗，水准、意境也有其特点，是一种文学作品，是“到此一游”这种无聊文字无法相比的。更重要的是，题壁往往还是一种书法行为，好字，才配得上好诗、好文。这么比起来，梁齐齐在故宫大缸上留下的那点文字，只能说是丑到极致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写得一手好字，有好的文句，就有了在故宫文物上刻字的理由。“公共”的概念仍旧不能缺少，且是判断此事当否的核心。公共所指，一是场所，二是事物的所有权。前者划定了一个道德范畴，即告知你在公开场合应节制自己的行为，不能对他人产生负面的影响；而后者划定了一个法律范畴，以故宫大缸的文物特性，即告知此物是属国家、属全民共有，如想有所改变，至少要得到所有者的同意。

而文物的不可破坏性，是断然换不来这种同意的。即便是一般价值的物品，也很难允许类似的行为发生在其身上。

上世纪60年代涂鸦文化在美国兴起，逐渐演变成一种文化，被视作具有反叛精神的象征，尤其以纽约街头的涂鸦颇为著名。可是到了几十年后，当涂鸦遍布城市角落的时候，美国人也开始头疼了。唐代卢仝的诗句有云：“忽来案上翻墨汁，涂抹诗书如老鸦。”可见“涂鸦”二字，本意是与凌乱相关的，多少带有点随意涂抹的感觉。2005年的时候，纽约市长签署法令，将涂鸦视作“犯罪行为”，因为它已经不断带来破坏环境和公物的负面效果，而且法令还规定，不能向一定年龄段的年轻人出售涂鸦颜料。试想，就连这种具有一定艺术元素的创作，都因为对公物的破坏而难被容忍，像“到此一游”这种无意义的文字，就更别提了。

题壁、涂鸦、“到此一游”，不管中外，不论古今，人们总有这种往墙上涂抹的欲望，联想起早期人类的壁画，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本能的演化。可是如今处在文明时代，不管是想体现一种文化或是标榜一种艺术，还是先以公共道德和秩序为前提吧。

(城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