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月,为了完成心目中“最大的心愿”——班禅东陵扎什南捷灵塔的落成及开光,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千里进藏。
但就在这一重要仪式圆满结束、又主持了各类佛事活动后的1月28日,班禅大师因心脏病突发而圆寂。
1989年刚刚进入年初,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的日程表早已经排得满满当当。
这一年既是新中国成立40周年的年份,也是西藏废除农奴制30周年的年份。
此前的几年之内,班禅一直在苦心筹划扎什南捷灵塔的修建工作。
如今这座被称为“班禅东陵”的灵塔终于落成,他将要亲赴西藏日喀则主持开光仪式,为这件大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为了确保此次赴藏的行程一切顺利,从元旦过后直到8日,班禅的工作都十分繁忙,常常都工作到深夜。
他带着哈达、牦牛腿等礼物到各领导人家中拜访,一则拜年,二则也汇报新年的工作。
他说,自已经选定了1月9日离京赴藏,很可能赶不上春节前回京,因此就算是提前拜年了。
其实,如果从天气、路程等方面来考虑,1月赴藏并不是一个舒适的时间。
这段时间按藏历来算仍属十二月,西藏高原气温低、缺氧严重,较容易对身体健康造成不利影响。
出于这样的原因,不少与班禅大师亲近的人都曾经劝说他将行程稍稍推后,等开春之后、气温回升再去,但班禅自己却认为日期已定、不宜更改,仍然坚持按时前往。
因为这次入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扎什南捷灵塔的开光仪式。
扎什南捷灵塔又称“班禅东陵”,是坐落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内的五世至九世班禅合葬灵塔。
这座建筑本身就有重大的宗教意义,因此各类细节都严格依照藏传佛教的规则行事。
在灵塔的修建过程中,宗教界人士曾经按藏历推算日期、降神占卜,认为1989年是个需要谨慎地“黑年”。
为了趋吉避凶、追求吉祥,庆典活动必须安排在藏历龙年之内进行,也就是说必须在公历1989年2月7日前进行。
班禅大师和扎什伦布寺的僧众都极为重视扎什南捷灵塔的修建,从1984年就开始筹备、多年下来花了大量心思。
如今终于到了落成开光的关头,他们尽全力要把这件大事办得尽善尽美,自然也不愿意轻易更改早已定好的吉日。
至于1月9日动身离京,同样也是班禅早就定好的行程。
这是因为班禅多年来都有一个习惯,每年1月8日必定要前往天安门悼念周总理,从未间断。
由这个细节也不难看出那段时间班禅的行程安排十分紧密,每一天的计划都是精打细算。
他曾经对来送行的相关部门领导说过,完成五位先师的合葬塔,既有益于弘扬佛法,对促进民族团结也有重大意义。
他要去还一个几年前向群众许下的愿,“此事圆满成功便遂了我最大的一桩心愿,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进藏之后,十世班禅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事先计划好的大量工作当中。
根据一位多次为班禅拍摄照片的《民族画报》记者回忆,班禅那次入藏,随身携带的用品特别多,甚至将他心爱的纯种狗“黑贝”也带了去。
按照惯例,班禅作为佛门弟子,每次回到拉萨必须先到大昭寺去朝拜。
在那之后,工作重心便逐渐转到了位于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
这座寺庙有“后藏福地”之称,从四世班禅洛桑曲杰开始就是历世班禅治理事务的主寺。
它与拉萨的色拉寺、哲蚌寺、噶丹寺以及青海塔尔寺、甘南拉卜楞寺合称为格鲁派六大寺。
十世班禅倾注了大量心血、五世至九世班禅合葬的扎什南捷灵塔也坐落于此,开光仪式计划在1月22日正式举行。
要举行开光大典,必然有大量准备工作需要进行。
除此之外,班禅还见缝插针地做了许多其他工作,例如听汇报、检查工作、开座谈会、视察农村、为信众摸顶等等。
当地藏民知道班禅来到行宫,纷纷在门前排起长队,等候他的摸顶祝福。
有时候等候的人数实在太多,班禅常常都是一坐好几个小时。
看到工作密度如此之大,跟随班禅入藏的随行医生多少有些担心。
医生提出要为大师做定期体检,但班禅总是拍着胸膛说“身体很好”,认为不必进行体检。
1月22日,班禅亲自审定的吉日如期到来。
在佛教仪轨中,“开光仪式”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步骤,这标志着神灵菩萨的才智和功德汇集到佛塔之上,此后佛塔便可供人们敬奉朝拜。
古老的扎什伦布寺,里里外外都装点得庄严肃穆。
经幡高挂,象征喜庆吉祥的五色彩带“扎西查仁”随风飘动,连门窗上都全换了崭新的香布。
大典进行到下午三时许,开光典礼进入高潮。
班禅大师与来宾一同前往灵塔祀殿,一边口诵经文,一边亲自解穗开门。
随后,班禅亲自率领僧众进入灵堂,点燃金灯并向五位先师造像献上哈达。
至此,开光大典圆满结束。
十世班禅曾经称赞这些灵塔“如日月临空,光辉四射,加持众生”,寓意“吉祥圆满”的扎什南捷落成,更是民族团结和爱国主义的最好象征。
从后来者的角度来看,这是身为藏传佛教杰出领袖的十世班禅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佛事活动,但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佛事活动。
扎什南捷灵塔成功开光,班禅终于完成了心中的一大心愿;但接下来,仍然还有很多林林总总的事情需要他去亲身处理。
有记者曾经回忆,1月26日那天,班禅在行宫为排成长龙的信众摸顶,一坐就坐到了晚霞满天。
记者觉得当时的光线特别好,希望能为班禅拍一张霞光下的照片,于是带着相机、耐心地在旁边等待。
但不巧的是,当天排队等待摸顶的人特别特别多,等到班禅为队列中的最后一个人摸完顶,太阳早就落下了山,没办法拍出预想中的好照片了。
记者很是遗憾,便与班禅大师说好,下次再找个时间拍照片,大师欣然允诺;但当时谁都没有料到,这次机会错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1月27日一早,十世班禅大师用过早饭之后的一个小时,接见了二十多名信众。
到中午时分,有关负责人前来向大师汇报扎什伦布寺灵塔祀殿项目竣工的总结情况。
这一汇报用去了不少时间,班禅一直听到午饭时候。
吃过午饭后稍事休息,汇报工作继续进行。
一直到下午4点多钟,项目汇报才告结束。
到晚上8点多钟,一场欢聚宴会开场。
宴会的主人是班禅自己,宾客则包括了日喀则地区从领导到工作人员共300多人,席间十分热闹,宾主的兴致都很高。
入夜之后,在班禅新宫的院子里举办了传统的篝火晚会,与会者载歌载舞,十分欢乐。
大师也与经师一起在旁边观看,边看边为跳舞者鼓劲。
这一天,所有参与的人都尽欢而散,谁都没有料到晚间会出现什么突变。
1月28日凌晨4点多钟,班禅大师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胸口疼痛。
他找了医务人员,两次服药并做了心电图检查。
到8点多钟醒来后,还对医务人员说了句“好多了,胸部还有些痛”,但不过五分钟后,病势就突然转向危急。
从心电图的结果来看,他的病被推测为急性下壁及广泛前壁心肌梗塞。
为了抢救班禅大师,相关人员都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身边工作人员半夜出门,终于找到了八一医院院长,并带他到德钦颇章宫对大师进行救治。
当天下午,一支由专家组成的抢救小组便乘坐专机、再换乘直升飞机,赶到日喀则来抢救。
即使所有人都付出了全力,但仍然无力回天。
最终,十世班禅大师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在新宫的净室内圆寂,享年51岁。
班禅大师的病逝引来了广泛的痛惜,这是全国各族人民的一大损失。
就在班禅圆寂的第三天,国务院作出了关于大师“治丧和转世问题的决定”。
大师的悼念活动、灵塔修建等事宜,均遵照藏传佛教的传统仪轨进行。
而大师身后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转世灵童的寻访与认定。
十世班禅圆寂之前四天,也就是1月24日,他曾经在一次宗教界人士座谈会上特别谈到转世灵童的认定方法问题。
他认为要确定转世灵童的人选,应当先找出三个候选者,然后再逐一进行调查。
至于最终的确定方式呢?
“我想在释迦牟尼像前,采取'金瓶掣签’的办法来确定。”
这就是十世班禅留下的遗愿,而国务院发出的《决定》中,也将完成大师遗愿的责任交给了扎什伦布寺,并点名中国佛教协会等组织予以协助。
想要理解十世班禅大师遗愿中的含义,首先需要了解藏传佛教特有的“金瓶掣签”制度。
而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所限,十世班禅自己却并没有经历过这一流程。
“班禅额尔德尼”这个称号正式得以确立,最早可以追溯到清代1713年。
当时在位的康熙皇帝颁布金册、金印,册封额尔德尼·罗桑益西贝桑布为五世班禅。
在那之后,藏传佛教特有的“转世灵童”体系与体现中央政府认可的“金瓶掣签”仪式结合在一起,代代遵行,形成了完善的传承流程。
具体说来,在前任活佛圆寂之后,一个以高僧为主的寻访班子就会被组建起来。
在一段时间内,他们会严格根据宗教仪轨、预兆象征、遗物辨认等种种繁杂程序,进行转世灵童的寻访。
接着再将寻访到的多名“灵童”报请中央政府批准,由中央政府派员前来主持“金瓶挚签”仪式。
在这一仪式中被选中的灵童,再经正式批准、并由政府官员主持隆重的“坐床礼”,才会被认定为真正的传承者。
而十世班禅上代的九世班禅额尔德尼·曲吉尼玛,其生活的时代正值日本发动侵华战争。
九世班禅因时局所限辗转于内蒙、甘肃、青海等地,曾为支援抗战捐款捐物、呼吁诵经,但终其一生,他都未能再返回西藏。
1937年,九世班禅圆寂于青海玉树寺的甲拉颇章宫。
七年后,贡布慈丹被确认为九世班禅的转世灵童,授法名为“确吉坚赞”,并迎请到塔尔寺供养。
贡布慈丹出生于青海省循化县,被扎什伦布寺寻访遴选为第九世班禅转世灵童时,他仅仅只有三岁。
而1949年6月,时任国民政府代总统的李宗仁颁布训令,确定贡布慈丹为中央政府认可的转世灵童,并“免予掣签”,又于同年8月举行了坐床大典。
他就是后来的十世班禅。
第十世班禅圆寂后,佛教界大量僧众和信徒都通过种种方式祈祷祝愿,希望班禅大师的遗愿能够早日实现。
寻访灵童的班子足足找了六年多,最后终于在西藏那曲地区嘉黎县一户普通人家找到了时年5岁的坚赞诺布。
传言这个孩子刚出生时五官端正、双目有神,特别是右脸上生来有痣,这在当地被认为是一种瑞相。
经过大量的时日推算、复杂认定,他最终被遴选为十世班禅的转世灵童。
期间,十世班禅的灵塔释松南捷也已经修建完工并举行开光大典,成为一座新的“光辉四射,加持众生”的象征。
到了1995年底,经过金瓶掣签和坐床典礼,坚赞诺布被法断为十世班禅转世真身,继任为第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
到今年,十世班禅的继任者已经拿到了藏传佛教格鲁派显宗的最高学位“嘎钦”,时时处处谨记前代班禅留下的爱国爱教良好风范,于藏传佛教僧俗中的威望不断提升。
十世班禅在世时不但致力于弘扬佛法,同时也十分注重推行爱国利民的种种措施。
他曾经与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携手创办了藏语系高级佛学院,对西藏的经济发展、文化传播也倾注了很多心血。
种种努力与贡献让十世班禅成为广受尊崇的爱国主义者和国务活动家,至今每逢他逝世周年,西藏、青海等地各寺庙以及佛教协会,仍然会举行纪念大师的各种活动。
《两世班禅活佛采访记》;央视网;成卫东
《感动!十世班禅大师最后时刻 习仲勋悲恸诀别》;降边嘉措;2015年08月10日;凤凰佛教
《第十世班禅大师的圆寂和遗言》;2005年04月12日;央视国际网